說一點傻話　問一點傻問題

 
荳芽三歲時，有一天我們開車回家的途中，她望著窗外的月亮，跟我說：
「媽媽，月亮在跟我們走咧！她要跟我們回家嗎？」

我笑笑，回她說：「對呀。月亮看妳很可愛，喜歡妳了，想跟妳回家。」

荳芽一聽，很開心。一路上開始跟月亮玩起來了，當月亮被建築物擋到、看不見了，
她會說月亮躲起來、跟她玩捉迷藏。月亮又出現時，她會很大聲地叫：「抓到妳了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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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她玩上癮了，每天回家路上都要這樣玩。

有一天，她想玩更激烈一點的。要求我：「媽媽，妳把月亮抓下來跟我玩……」

爸爸很掃興地潑了一桶冷水，「別說傻話了！荳芽，媽媽怎麼可能把月亮抓下來呢？」

荳芽看著我，有點難過。

我情急之下，馬上說：「好呀！我把月亮拿下來。」

然後開始掰故事。「荳芽，月亮很害羞，所以她說要待在媽媽的包包裡喔，可以嗎？」

荳芽猛點頭。

我抓準月亮快被一棟高樓擋住時，作勢伸手向上一抓。「荳芽，月亮在我手上了。」
荳芽很興奮地尖叫，「給我看！給我看！」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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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馬上假裝把月亮裝進我包包裡。「我不是跟妳說了嘛！月亮會害羞嘛！先讓她在我包包裡休息一下。」

荳芽看看天空，只看到高高的大樓。「真的耶！月亮不在天上了。」

我很得意地拍拍我的包包。「當然囉！月亮在我這裡呀！」

眼看著我們快開過大樓了，荳芽又想抬頭看天空。我趕緊又做個假動作，從包包裡把月亮丟回天上。
跟荳芽說：「月亮覺得很悶了，還是想回天空去。」

她一抬頭，果真看到月亮。

「媽媽，教我！教我！教我抓月亮。」

我很正經八百地跟她說：「等妳當了媽媽，妳就會了。」

荳芽問：「真的嗎？抓月亮很難呢！我當了媽媽就會嗎？」

最後她的結論是：媽媽什麼事都會！不管多難的事都一樣會！

哈哈哈！這結論，我喜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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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如果有世界盃騙小孩比賽，妳一定是第一名。」荳芽的爸爸時常這樣說我。
爸爸總是認為我不教荳芽認知現實的世界，很危險。

他很嚴肅地跟我討論過，「如果荳芽六歲以後，上學了，她跟人家說我媽媽可以把月亮抓下來給我玩，
老師肯定會來找妳，說妳養出一個頭腦有問題的小孩。」

我白他一眼。「到時候再說！」這是我的回答。

幾年過去了，現在，荳芽六歲了。上幼稚園大班。蝴蝶妹妹出生了。

有一天，我們回家途中，經過自強隧道。蝴蝶妹妹指著兩排路燈，很高興地大叫：
「月亮！月亮！媽媽，好多月亮。」

在我還沒回應蝴蝶前，荳芽看了看路燈，一付老大的樣子說：
「蝴蝶！那是路燈，好不好？月亮只有一個！」
我跟荳芽說了她小時候我抓月亮給她玩的事。

她可能不相信自己曾經那麼傻氣，問我：「真的嗎？那時候我有很高興嗎？」
「有──妳興奮到快瘋了。妳現在就不能讓妹妹跟妳那時候一樣高興一下嗎？」

隔天，當蝴蝶又很健忘地指著路燈喊：「月亮！月亮！媽媽，好多月亮。」荳芽立刻說：
「蝴蝶。姊姊可以把全部的月亮都抓下來給妳玩喔……」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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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現實世界的認知跟體會，會隨著年紀及經歷過的事慢慢累積。三歲以前的孩子，
正因為對於現實缺乏認知，反而比我們大人多了很多想像及創意，而想像和創意，
剛好是生活趣味的主要來源。當我們長大到足夠以知識去分辨月亮只有一個時，同時，
可能也就失去了想像有千百個月亮的樂趣了。

荳芽四歲以前，不管她跟我說什麼傻話，我都陪她掰，從不擔心她會長成別人口中的白癡小孩。
六歲的她懂很多事了，當她變成別人口中的聰明小孩時，
我還是鼓勵她繼續用想像力陪兩歲的蝴蝶妹妹掰下去。

很多人看了我的文章，問我：是因為荳芽比較聰明吧？所以她會問妳一些很有哲理的問題。
別的小孩不一定會這樣問。

我會問：當你的小孩問你事情時，你有仔細聽嗎？

大概沒有。因為你覺得孩子問的是傻問題，無關緊要，不必回答，也不必在意。所以，
你以為只有荳芽這樣比較特別的孩子會問這種問題，所以她的媽媽有這麼多題材可以寫。

其實，每一個小孩都會問很多傻問題、說很多傻話。你不理他，他很快就不問了。
從此以後，你便以為他從來沒問過。你若理了他的傻問題，很認真地當一回事，跟他討論，
他就會說更多、問更多。你家便會有一個充滿好奇又好玩的小孩。
生活充滿趣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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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做這本《夢是什麼樣的東西？》時，對一些孩子提了這個我們大人認為很無聊的問題：
孩子，夢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呢？

每一個孩子都很認真的答覆了我們。他們說：
夢是一個故事。好夢就是我變成公主的故事。
夢是一個笑話。做了好夢就會笑。
夢是睡覺時想的事。因為媽媽常說她連睡覺都在想公司的事。

夢是從頭跑出來的東西。
做夢像在坐雲霄飛車。很嚇人。
……

我們聽到很多很有趣的答案，從孩子口中。他們認真想的樣子、
他們認真回答的樣子，
讓我們不敢再輕易地說──唉呀！這只是……這只是個傻問題……